别柳

【元白】四时雨令

存档！！！！我爱春夏秋冬！

陆拾叁已更名为《王维诗选》:

“春雨宜读书。”

白居易是被春雨敲击屋檐的声音唤醒的。
书案上还摆开一卷昨日未看完的书，他随手推开窗子，窗外清新之气扑面而来，有几丝雨落在脸上，清清润润像是新抽的柳芽味道，远处沾雨桃花含苞欲放，还未多欣赏。背后便响起元稹疏懒的声音。
“乐天可算起床了？”
窗外景物刹那间鲜活，白居易转过身来，眼底满是笑意，也没多在意元稹话里浓浓的调笑。
元稹携了他的手，拉到竹椅上，白居易顺着他坐下来，两人手叠在了一起，挨得亲密。元稹随手抽出一本诗集，白居易略略一扫，竟是自己的。
“怎么想起来看我的诗集？”肩头一沉，是元稹把头搁到他肩上，两人依偎在一起，就着这姿势共看一本。
“大约是我心里想你得紧，情不自禁就拿出了你的诗。”元稹答道，手指了书页一角，念出声，“‘风吹新绿草牙坼，雨洒轻黄柳条湿。’这句倒是应了眼前的景。”白居易凑过去，忍不住也说了些当时的心境。元稹看着他离自己极近，视线却落在书页上，心不在焉地听着。只看他轻颤的睫羽掀开点点流光。
书卷突然又被放下了，白居易不解偏头，元稹空出手来搂住他，轻声道，“......真是没法专心读书。”
光阴悄悄游走在屋檐下，雨还在淅淅沥沥滴在屋顶的瓦砾上，奏出一首春曲。

“夏雨宜弈棋。”

千山急雨来。屋外一片夏雨倾盆之声，白光划过天际，千万雨珠砸在屋檐上，一声声的鏦鏦铮铮金铁皆鸣。
室外的波涛夜惊倒是没有影响到屋内二人，毕竟摆在他们身前的棋盘上也是一片金戈肃杀，黑白棋子纵横分明。白居易拈着粒白子，沉吟着下一步，元稹亦是好整以暇地摩挲着几粒黑子。一步一步走得紧锣密鼓，两人的眼神偶尔在空气中短暂交接，大约是想窥出一些彼此的心思，只是那最终落到棋盘上的棋子，黑白交织在一起，竟无端生出几分缠绵。
白居易下得越来越得心应手，元稹却败势渐现。待到白居易要把棋子放到胜利的位置而情不自禁喜上眉梢时，手却猝不及防被元稹按在棋盘上，搅乱了一盘黑白棋，散落四处，掉在地上的棋子也在白居易的心上落下一击。
“元微之！”白居易不可思议地看着满目狼藉的棋盘，手却被牢牢摁住，耍赖的那人反倒是笑得无辜：“这局暂且作罢，乐天我们再来一局如何？”
白居易愤愤不平想要再数落他几句，最终是败在他的灼灼目光中。他动了动被元稹紧紧握住的手，两人对视一眼，笑出声来，笑声在大雨中也显得分外清晰。
“只此一次，不准再耍赖了。”

“秋雨宜检藏。”

一场秋雨一场寒。白居易拢紧了外衣，雨打着帘外芭蕉平添几分凄清。他忽然想到该是时候收拾下家中旧物诗稿藏书了。
免得被雨弄潮了，他这么想着，便整理出来一摞摞书本。说起来今日微之说会来造访，不知何时才来。边想边收拾，等到所有东西清检完毕，也没等来那人。心下稍微有些落寞，白居易瞄到了不远处空荡荡一片白的纸窗，心想着左右无事，倒不如去添二三诗句。
于是他站在窗前，一袭白衫疏落，拈了枝笔在纸窗上题下新句。衣袖落下了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腕，随着他手腕的挥动那纸窗上洒下点点墨痕。元稹此时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窗外，噙着笑不发一语静静看着他，白居易并未注意到隔了一层窗一帘雨的元稹，也不知道自己的动作一一被那人尽收眼底，被那人用目光一寸寸描画过一遍。
待要收起最后一笔时，白居易松了一直紧绷的手臂。身后突然贴近一片温热，元稹环住他的腰，气息铺洒在他的后颈处，说乐天我看了你好久。白居易转过头，急急说最后还差一点写完。元稹笑了，碰了碰他通红的耳根，包住他的手握住笔杆潇然写下了最后一笔。
“你什么时候来的？”放下了毛笔，白居易转身去问。不过，他很快也无暇顾及了。

“冬雨宜饮酒。”

元稹携着满身风雪而来的时候，白居易火炉上新醅的酒正温。
“不仅是雪，还带着点冷雨。”元稹抱怨道，他的衣袖上微微浸湿，伸到了炉前烤火。白居易为他斟了杯酒，推到他面前笑着说正好喝点酒暖暖胃。
他啜饮了几口，温酒下肚，脸上慢慢恢复了红润。坐得离白居易更近了几分。一杯新酿，直直看向的是那人眼神的清亮。
你我在此雪夜相聚，天涯千里骤然缩成促膝的一寸。
他们开始聊起朝中的事情，聊起李大人新制的政策张大人新作的文章，聊起这个冬天发生过的事情，聊起窗外的落雪声，有雨滴沙沙地落在积起的薄薄一层雪上。
酒盅空了，两人的脸上也多了浅浅的红，白居易眯着眼看元稹，又聊起了来年，说等明年春天，再携酒与春风看牡丹去吧。
元稹伸了个懒腰，手指叩击着桌面答道，自然。
笑意温如炉火，而窗外正在下雪。
Fin.
后记：文中几个梗的来源都是《幽梦影》。这本书真的很喜欢，可惜那么多有意思的文段都被我拿来开脑洞了。
“春雨宜读书,夏雨宜弈棋,秋雨宜检藏,冬雨宜饮酒。”
“窗内人于纸窗上作字，吾于窗外观之，极佳。”
“并头联句，交颈论文，宫中应制，历使属国，皆极人间乐事。”
底下评论：狄立人曰：“既已并头交颈，即欲联句论文，恐亦有所不暇。”